（一）
我突然发现这个过于繁华的都市是个只有一条路的迷宫。
路的起点是一栋摩天楼，楼里面是十字路口。十字路口每一条路都一样，通向商业街。商业街中间有一个广场，走到尽头后竟然又是同一栋摩天楼。
这楼森然地矗立着，宛如漆黑而无铭的碑。分明是拒绝一切访问的样子，却在身后张开一口巨大的门洞，撺掇你进来。
里面的十字路口更奇怪——仅有单车道宽，交汇处更是直角过度，让车根本没办法转弯。四个交通灯一直红着，禁止所有方向的车辆行人通行。然而路上根本什么也没有。存在于此的只有空旷。
选一条道走下去，街上就渐渐有了行人，越来越热闹。相比起大楼和十字路口，街道上普通得有些异常。大家理所当然地走着笑着，让我怀疑前面看到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觉。
可能...只是我游戏打太多了吧？迷宫冒险什么的...然后走不出去只是恰好迷路了而已吧。
什么可能啊你个路痴...绝对是迷路了啦。
因为没有出门的理由，就一直宅在家里。宅太久了果然还是会出现问题的啊...
那么，就问问现充吧（其实是好看的女孩子）！
正当我想到这里，恰好经过了一对情侣。于是我赶紧抓住难得一见的和异性对话的机会前去问路。
“不好意思...呃，那个、打扰一下，旅翔路怎么走，知道吗？”我很久没有和生物对话了，有点结结巴巴。
“去镇嘉嘛~Uniks的秋季新品到了耶~”被问路的女孩子不仅根本没听到，还旁若无人地在跟男朋友撒娇。
“好啦好啦，那就去吧。”男孩宠溺地说。
可恶的现充，竟然完全无视我...不过我也是有病吧，打扰人家小情侣约会的时间...还是换个目标吧。啊，那个阿叔好像很亲切的样子。
于是我走向蹲着阿叔的右侧街道，问他：
“阿叔，打扰一下哈...那个，旅翔路，怎么走，知道吗？”
毫无反应。可能阿叔只顾着吃盒饭，没听到吧。
“阿叔知道旅翔路怎么走吗？”我又重复了一遍。
“啊，”大叔终于有反应了，抬起了头。
“呼...感动呐，果然人间有真情，还是大叔好啊。”
结果，他只是扭头看向了一颗火红的枫树。目视着飘零的秋叶，眼里泛着泪光...
“已经是秋天了呢~”
然后又低头继续吃了起来，吧唧吧唧。
这...什么情况？盒饭太香了没工夫理我？
“大叔大叔！”我急了，一边叫，一边使劲拍他的肩膀。可是大叔没有反应，怎么拍都纹丝不动，我的手却拍得生疼。
“怎么会...”
我慌了，前后奔走向身旁的每一个人叫嚷，但没有一个人理我。
状况不对劲！不是迷路了，也不是在梦里...我陷进了一个循环的迷宫，而且所有人都
意识不到我的存在！
咦...？这么说来，我为什么会出门，为什么来...这里？这里...这里又是哪里？
我开始使劲回想前因后果，但记忆却是一片模糊。除了名字是齐乱，想不起来了其他任何事情...
“可悲呐可悲！你已经【被遗忘】啦！”
沉思中不知哪里响起了一个说话声，好像很远，又好像很近。音色很奇怪，像是绑匪用了变声器。
我环顾四周，却发现根本没有人在对我说话。
“口袋啦口袋！可怜的【被遗忘者】！”
于是我摸了摸口袋，不知何时里面竟然多了一个翻盖手机，声音就从这里传来。
“但是你有本大爷啦，有本大爷就不可怜啦！你喜欢哪个？统治世界？还是和全天下的异性同枕共眠？都一样易如反掌啦啊哈哈哈哈！”
他狂放的大笑回荡在街上，人群依旧若无其事，只有我能听到他的狂言。尽管那“统治世界”的话语是那样的痴人说梦，不知怎的却感觉他却并不在说谎。我双臂起了鸡皮疙瘩，心怦怦乱响，不由自主地就打开了手机的翻盖。可是屏幕一片黑，竟然根本没有开机。
“手机竟然自己说话了...你到底...是什么东西？”我的声音开始颤抖。
“无聊的问题...我是谁一点也不重要吧？重要的是，有了我，你就可以摆脱你那惨淡的一生，享受为所欲为的快乐啦！”
为什么他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？
“被遗忘...是什么意思？这里究竟...是什么地方？”
“已经很久没有和任何人联系了吧，你？”他不答，反问。
“...”
“你作为人的特质，已经被所有人遗忘啦。所以你不再是真实的存在，只是一个符号罢了！”他说这句话的语气，简直就像说狗喜欢吃屎。
“对于只记得你小时候模样的父母，你只是一个概念里的，在远方‘幸福’生活的儿子；对于你从前的朋友，你只是一个节假日里的**对象；对于你那熟识的编辑，你只是一个没有才华却死不放弃的庸才啦！”
“所有像你这样的被遗忘的家伙，下场就是沦落到这个被遗忘的世界。”
“看哪，街上的人们多么幸福，他们心心相映，是彼此的唯一呐。那在真实世界的生活，你可是再也触摸不到了啊！”他喋喋不休，不停地嘲弄着我。
“够了！”我把手机重重地摔在地上，再也无法忍受了。
尽管很气人，但他说的没错...
我想起来了...那些痛苦地过往，还有就在...被困之前的事情。啊啊，交完稿后被编辑痛批一顿，说我没有才华。
“你已经老大不小了吧，要不要考虑另寻差事？我这可是为你着想才这样说的哦。”编辑语重心长。说得其实很有道理...
... ...
手机没有停止，继续用名为真实的诅咒，痛斥着我的渺小和无力。
“对于其他的人你更加不值一提。对于外卖小哥，你只是一个不在乎送餐时间限制的好心顾客；对于便利店店员，你只是个只逛不买的穷光蛋...”
说着说着，他突然话锋一转，轻声地，平淡而冷静，仿佛嘴角带有一抹微笑似的：
“——不过，把那些全部忘记吧。现在有我了，一切就都截然不同啦。”
周围突然一下子静下来，静的我毛骨悚然，皮肤和骨骼中间爬满了蚂蚁。
这手机发出的声音，分明是属于我自己的！
“嘻嘻嘻嘻，”他奸笑起来，已然看透了我内心的动摇。
“就先这样吧，不用想我，因为很快就会再见啦。在那以前，我就先翘首以盼你的哀求吧，我亲爱的仆人齐乱先生。”
说罢，声音就消失了。耳畔又恢复了城市的骚动。
在惊魂未定，一身冷汗之余，却发现问题非但一个都没又解决，反而涌现出更多：没有出口的繁华都市、【被遗忘】的我、用我的声音说话的手机。太疯狂了，一切一切。我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已精神错乱。
但是，大概有一点是真的...
“我真的...已经被遗忘了啊...”看着阔别已久的街景，我百感交集。
两侧街道的商业大楼连成一片向前铺展，划出两道参差不齐的天际线。太过鲜艳太过纷杂的城市灯影，照得我阵阵恍惚。所有人都有事情可做。白色橱窗里有一家三口在看家具，小女孩被爸爸抱着，用手指点来点去。奶茶店前排起了长队，捧着花束的男孩女孩挨得很紧。六七个中学生有说有笑的样子，讨论着去哪里玩。
“去哪里啊喂，接下来该去哪里啊？”
走走停停间，身旁一栋特别的百货大楼吸引了我的注意力。有个霓虹灯拼成的偶像少女在楼身上不停的舞蹈，剪影靓丽，步点飞扬，好像可以一直跳到永远。
“话说回来...如果所有人都把我遗忘了，那商店、餐厅会怎么样？会不会...？”
我被自己大胆的想法和少女奇异的舞姿所吸引，不知不觉中已经走进了商场。不知道已经饿了多久了，先找点东西吃。
原来这栋楼这就是那对情侣要去的镇嘉广场...一楼首饰珠宝，二楼电子产品，三楼女装四楼男装...每上一层，就要寻找新的扶手梯。我已经太久没走进过商场了，以至于扶手梯都让我找得好辛苦。一番苦战，兜兜转转，终于到了六楼的所谓“美食街”。
这一层全是餐厅，饥饿的人群和着叫卖声喧喧嚷嚷。避开那些成群结队的热闹，我走向了一家安静的面包店。
到底会怎么样呢...真是期待啊。我已经被所有人遗忘了吧？那么...
“客人需要点什么？法棍，牛角包还是蛋糕？”可是不知是幸或不幸，店员显然仍然意识能够到我的存在，反应迅速向我走来推荐出品...
“放心吧，商店怎么会忘记赚你的钱呢，”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，没有征兆的。
“可是——你没有钱吧？嘻嘻嘻嘻...”
我又摸了摸口袋，竟然真的身无分文，只能窘迫地对店员说，“不好意思，只是看一看...”就匆忙离开了。
还是...一无所获吗。
两脚一软，我整个人就垮了下来。
“一般来说，或多或少都有点钱的呢。不过你啊，在被遗忘以前已经穷得分文不剩啦！”
身心俱疲，无计可施，我只能躺倒身体，任由疲倦向我袭来。饥饿也如期而至，像头野兽对我怒吼，愈来愈频繁。五脏六腑随之一片震撼，像是猎人对着我的胃鸟枪一响，里面猢狲飞鸟一哄而散，飞乱在我浑身上下每个角落。头也开始跟着痛，不断地旋转加速快要炸裂了一般。
“只有我会关心你的啦，”他关切地说，“听着，免费的见面礼——第一个模式，静音模式解锁。静音模式下一般人不会察觉到你的气息...你懂的吧？”
伴随着属于那个声音的鼓动...手机自动开机了。
“欢迎使用
Astaroth@”
清晰可数的像素点，拼出了开机Logo。那搅合在一起的浑浊的黄色图案令人感到很不舒服。
“用手机隐蔽气息...趁店员不注意拿点面包...”我当然懂的。如果店员已把我遗忘的话...我本来就打算这么做的，在心里阴暗的角落。现在那角落里更已滋生了青苔，蠢蠢欲动。
“反正...我也已经被遗忘了，已经怎么样都无所谓啦...对吧？”
“哈...哈哈哈...何况这个世界根本没有法律...”
我拼命地对自己说着，其实早已点开了“静音模式”。
我一下子精神多了，马上站了起来。
“不是我的错...对，不是我的错！”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滂湃的勇气，大步大步地走回了面包店。
店员果然对我的到来毫无反应...这静音模式也太好用了吧！
咦，这么好用的话，我何苦还要吃什么面包呢。
“反正都是要吃了，吃点好的吧！”
平时没有机会品尝的美味。大酒店。米其林餐厅。新鲜刺身。鲍鱼鱼翅海参...
我馋得口水直流，更来劲了，越走越快，竟然近乎跑步了。
我忘乎所以地在下行扶手梯上一步两阶地疾驰，内心鱼跃。不曾感受过的绝对的喜悦伴随着轻盈的步伐跳动。太棒了太棒了，能够被遗忘真是太好了！
“呲啦。”
不料，就在最后几阶，我居然一脚踩滑摔了下去。
我直直撞破了头，又磕了五六个跟斗，手里紧握的手机都飞出去了。
鲜血溢了一地，痛得快没知觉了，世界开始模糊模糊模糊。
我爬不起来了...就到...这里了吗？
满载悔恨的泪水不争气地溢满了眼眶，可是泪水被深度近视的眼眶噙住了流不出来。眼睛好痛好痛好痛...
也许是回光返照吧，重要的人，不重要的人的样貌和话语都幻灯片一样依次浮现在我眼前。
“如果你一意孤行，那我们父子情谊就此断了！”父亲的脸好严肃。
“读书把脑袋读傻了...这孩子。”母亲总是对我好无奈。
作为家中独子，我真的很不孝顺啊...
“这家伙眼镜片像啤酒瓶底一样厚噢...”无意听到的话。
“这家伙好怪哦...从来没见到他说过一句话...”指指点点。
学校的岁月...我是不是也有几个朋友呢？
“你也老大不小啦，还是另谋差事比较好吧？”
“...”
“阿齐，每天要按时吃饭早点睡觉哇~”
最后的最后，响起了一个怀念的声音。
是、是阿栀...啊啊，是阿栀啊。
那时我们还没有毕业，你还在我身边...
我们也曾排着长队买奶茶，你轻咬吸管对着我笑。
还有一起去看的樱花，好美好美。落樱缤纷，遮住了你的侧脸...
阿栀怎么会喜欢我这种人呢...？我这种人...
“因为阿齐很善良呀？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好温暖好温暖哦。”
她说。
“善良...”
愚蠢的我没有办法和你走到幸福的那一边...你已然看不到我的结局。
但我还可以保持你最喜欢的模样死去...吧？
你在何方呵，阿栀...？
看呀...虽然只有最后这一刻了...我还是那个善良的我哟...
（二）
“喂！...喂！”
有谁在叫喊。好痛啊...浑身都好痛。
我还活着...头上包了白白的绷带...咦，不对，是卷纸？
这里是哪里？广场？...马路？
过了许久，我终于清醒了过来。定睛一看，发现自己在十字路口的中央。旁边还有一个人，看我醒了，舒了一口气，拿起一杯饮料喝了起来。
是奶茶...什么时候了都，怎么还在喝奶茶。我正想吐槽，却被一种无法描述的气氛堵住了嘴。
他颈部微倾，抬起下巴看向这边，视线穿过了我去向远方，灰灰的眸子有些苍凉。霓虹灯把大块大块的色彩混杂，万花筒一般盛开在他的背后，仿佛坐镇了千军万马。他咬扁了吸管一口气喝光整杯。空杯子放在一被风吹得一抖一抖，就是不会倒下。
“喂，喝奶茶吗？”
“？”
“我嘛只喝芝士红玉，你嘛...”
...这种事情怎么样都无所谓啦。
“完全是一脸喜欢乌龙茶的样子嘛，所以就乌龙茶拿铁咯~。”
耶？看面相还能看出喜欢喝什么茶吗？
他指向我身后。转头望去，是一个歪斜的破桌子，上面摆着小米粥、若干碎馒头、几块苹果块和乌龙茶拿铁。一筒卷纸放在旁边地上。
“别用那个卷纸擦嘴啊？”他努了努嘴，很认真地说。
管他呢，卷纸什么的怎么样都无所谓吧。我已经吃得整个下巴沾满米粥，嘴里包满了馒头，太阳穴上都现了青筋。也不知食物怎么进肚子的，一点味道都吃不出来。
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，就神奇地消失了。那卷纸孤零零地立着，纸带乘风飘扬得很长很长，像没有升起的旗帜。
“他是去送死。”就在我吃得放飞自我地时候，手机的声音又来捣乱了。
虽然活了下来，却还是没能摆脱这个该死的手机啊。
无视无视，吃吃吃。
“吃得很开心嘛。那就拿他的牺牲来下饭吧，”他不怀好意地笑起来，“反正你们才刚认识，也没什么感情对吧？”
我已经习惯他的这些废话了，内心毫无波澜，决定无视到底。
“显示好友动态，卷纸男！”手机在空中投影出一个大屏幕，画面中出现了那个救了我的人。我想假装看不见，却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。结果一看屏幕就移不开眼了。
那是一个安全楼道，他抱着那一袋子卷纸半蹲着。2×6规格的袋子里只剩五卷纸了，从里面掏出来一卷放在地上，撕出一条纸带硬化成硬纸筒，用作面具套在脸上。
他可以自由地操纵卷纸啊...我现在还活着，八成也是因为用作绷带的卷纸吧？
卷纸男靠在墙上伺机而动。那墙面粉刷得比纸更白。旁边的螺旋楼梯垂直向上下盘旋，绕出两洞遥远的黑暗。楼道里没有窗户也没有灯，门半掩着露出了外面大厅惨白的光。
这时突然响起了广播，声音尖锐而癫狂。
“这令人感动的序幕是那样的震撼！热情的观众都迫不及待地涌向化妆间！”说话内容却根本莫名其妙...
“很感动吧骑士先生？我们的主演可是练习了好多遍好多遍，绝对的真情实感倾情奉献呐。”
镜头切换，门内的大厅。说话的是戴黑色爵士帽的男人，一身黑西装，格子纹领带，端坐在扶手椅上翘着二郎腿。左手托住下巴摸胡茬，右手手指敲点扶手。介于沉思和发呆之间，眼神错开看向两个方向。周围十几个戴白手套的黑西装部下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。一只琉璃吊灯惨白地发着幽幽的光，照得了他帽身缎带碎银闪闪，眼睛却被帽檐阴影遮住了。
“...”卷纸男无话可说。灯光照上去，把面具切成黑白分明的样子。
他突然掏出一筒卷纸迅速拆开包装，抛悠悠球一样反手向门里掷进去。卷纸像在空中铺地毯，飞成了长长的纸带。
面对空中这条奇怪的卷纸带，帽子男不为所动，还在那里摸他的胡茬。他身旁的黑西装却反映迅速。戴着白手套的手呈手枪状开枪，看不见的子弹精准地命中了空中的卷纸。
“噗~”
被击中的纸筒，却像放了一个响屁，“嘶嘶”地响了两下，竟然轰然炸裂了。
白白的卷纸像烟花般绽放出缤纷的色彩，翡绿与紫金流溢，酒红同淡蓝肆意。
黑西装们无暇欣赏美景，各自都急忙地卧倒了。烟雾弥漫在大厅吊灯的惨白的光下，沉默又勾勒了雾里的剪影。这时厅里除了卧倒的众西装男，坐着的帽子男，突然多了一个立着的人影，又像不仅仅只多了这一个人。在静谧中，烟雾散净了，卧倒的人却再也没有了动作。一个头上扣着纸筒的人挠着耳洞吊儿郎当地站着。帽子男不太在意倒下的部下，却在反复地扣着手套的扣子，好像怎么也不太舒服似的。灯光依旧惨白。
“‘卷纸骑士一骑当千’啊？”他好像终于把手**舒服了，却又开始不停地地弄他的帽子，摘了又戴。
“中立区变成这样子，是你做的吗...？”卷纸骑士逼问着帽子男。
“观众朋友们不用着急...下、一、幕、马上上演！！！”
说着牛头不对马嘴的话，帽子男突然发了神经似的跳起来，摘下一只手套拍在地板上。
拔刀斩一闪！霎时一个身着铠甲的武士的登场奇袭，一刀砍得纸筒男措手不及，被劈成了两半。
“咔”的一声，卷纸骑士就成了一个被斩成两半的纸筒。
帽子男摘下爵士帽，双腿交叉行了一个礼。
“承蒙诸位厚爱。”
“怎么样？果然不出所料吧？”看到预言成真了，手机就收了投影，得意洋洋。
我还没从那激烈的厮杀中回过神来。赌上生命的战斗，癫狂的帽子男，被砍成两截纸筒的卷纸骑士...一切一切充斥着我的大脑。
“别用那筒卷纸擦嘴啊？”
我莫名地想起这句话，觉得哪里有点奇怪...
啊，是卷纸！放在地上的卷纸！
“切，被你发现了啊...”手机那嚣张的气焰消散了，显得有点不甘心。
我赶紧从地上拿起那卷卷纸，把被风吹乱的部分整理好，弄成到刚拆开的模样，然后重新放在地上。就在接触地面的一瞬间，周围景色变幻，模糊了又清晰，一瞬间我已经到了一间没有窗户的雪白的屋子里。半掩的门露出了路灯昏黄的光线。
门墙边倚着一个人，是他！我就知道他还没死！
我猜得没错，果然就是通过那筒卷纸传送的！他刻意放在地上，又强调不能使用，说明卷纸必须是保持完整并且放在地上。
卷纸男看到我的出现并不吃惊，马上开始说明状况：
“里面那个人称‘经理’的家伙，就是制造这个死循环的祸首。他的“性质”跟表演有关，可以叫出‘部下’战斗，甚至改变环境...总之强得不像话。”
“你还活着，真是太好了。”我太激动了，激动得说漏了嘴。不过“性质”是什么意思啊？
“...受到致命伤的瞬间，我会和距离最近的设置好的卷纸互换位置。”
原来如此，难怪画面上出现的是被切成两段的纸筒...
他顿了顿，又说，“你有没有法子知道他的弱点？”
看来我说的话，让他判断我具有情报搜集的能力了。
“切，竟然没有死啊...做得不错嘛，就给你们一点奖励吧，持有者死了的话，我也不好办啊...偷窥助手，启动！”手机悻悻然说。
偷窥助手开启后，屏幕里显示出墙里面的状况。画面清晰得惊人，俨然超越了点阵像素范畴。那个帽子男现在只穿了件黑白条纹衬衫，在衣柜里翻衣服。他的西装挂在扶手椅上，地上那些部下已经消失了，只剩一些空衣服。
“那个‘经理’正在衣柜里翻衣服。”
“衣柜吗...”
“戴上耳机，偷窥时音效可不能外放哟。”猥琐的话音一落，手机那股不舒服的气息又暂时消失了。
耳机孔那里突然出现了一条耳机线，我马上戴在耳朵上。可是听到的除了沉默只有捣鼓衣柜的声音和吊灯发出的杂音。他好像怎么也找不到想穿的衣服，简直像个约会前的女孩子。
我正胡思乱想，却被卷纸男一把推飞了。
他把卷纸折成厚刃，结结实实地挡开了一闪而过的拔刀斩。金属碰撞发出脆响。是那个武士偷袭。他的杀气是那么凌冽，以至于我产生了种世界被斩成两半的错觉。
尽管偷袭失败，武士却没有一丝动摇，只是像操线木偶一样连续往后跳步。他双手紧握刀柄，太刀斜持，一边防范着反击，一边找机会重新进攻，一副身经百战的样子。
“我会败在同一招两次吗！？”说时迟那时快，厚刃卷成了一柄钻头般的长枪，被他很放松的持在手里，甚至有点握不住的感觉。
他轻轻提枪一刺。
长枪无视距离刺穿了武士。那是钻头般的螺旋式狰狞伸长突进，室内的空气诡异地炽热起来，绕着枪身燃烧。长枪被染得真红。那是极致的红，枪尖更突破了红的极限甚至有些发白。整个房间都开始颤动，树叶沙沙地响个不停。
武士身子上开了一个锅口大的洞，隐隐的在燃烧的样子。他的刀断了，手里握着的刀柄上只有很短的一截。他僵硬地退了几步，强撑着不想倒下去。头盔震飞，散开了长发。背后的墙上也开了洞，月光很柔和的照进了房间。
长枪已经烧成了灰烬，连纸筒都不剩了。
“厉害啊。”我慨叹不已。
“一刺就要用一整卷纸...手烫啊，还烧得我脑壳痛，还污染环境，这招很麻烦的...”他摸着后脑勺，平淡的语气猜不出他的心情。明明刚战胜一个强敌，他却没有一丝胜利的喜悦。
“...”
“有没有觉得怪怪的？”他那纸筒面具的脸上没有表情。
是啊，岂止怪怪的，周围的景色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起了变化。
安全楼道的楼梯早已经消失了，这个“安全楼道”现在已是一个纯白的无门无窗的房间。墙上的洞证明着刚才的战斗是真实发生的，同时也是我们唯一的出口。
外面很空旷，路灯下的行道树沙沙得响个不停。月光很柔和，夜还未央。
我们竟然又回到了循环里的十字路口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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